小时侯,水果糖对我来说是一种奢侈,尽管那时一颗水果糖便宜到几分钱。在我的记忆里,通常只有考试考出了好成绩,或者家里有什么重大喜事,才能吃到这种东西。
每次,小心翼翼地剥开那层花花绿绿的外衣,把那晶莹的形态各异的东西放进嘴里,那甜甜的滋味仿佛要融化整个人。
在那种断断续续甜美感觉的滋润下,我度过了难忘的儿童和少女时光。后来考上了师范,离开了家,离开了那个充满乡土气息的故乡,来到县城读书。在那里,我经历了刻骨铭心的初恋。最幸福的时光,莫过于晚饭后和男友坐在校园后的小山坡上,静静地吮吸那一颗颗有着绚丽外衣的水果糖。夕阳的余辉照耀着我们充满青春活力的脸,那种甜中带酸的味道,让我一次次沉醉。我简直就要相信,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。
毕业时,我们安静地分手了,原因很简单,无法逃避现实的我要追求更精致的生活。那时,我开始懂得,学生时代关于水果糖的爱情是多么幼稚可笑。
选择了痛苦的遗忘,痛定思痛地进入另一种生活。生活也展开了一副全新的面孔。也许是命运的亲睐,我很快找到了还算满意的工作,领到了还算丰厚的薪水,身边也有了还算体面的男人追求……
学会了出入高档舞厅、酒吧、周旋于形形色色的男人之间;学会了在上司面前优雅微笑;恋上了高跟鞋;时常为要穿哪套衣服而在衣橱前久久徘徊。
不再吃水果糖,吃有着精致包装几百元一盒的进口巧克力。剥开层层包装,里面露出拇指般大小的糖块,放进嘴里,一股微苦的味道。其实不是因为喜欢,只是听说这样的巧克力是地位和身份的象征。我是用它来升华自己与生俱来的那份虚荣。
接到母亲的电话是在一个滴水成冰的早晨,挂上电话后感觉心冰冷。我知道,对母亲的忽略除了工作的忙碌,更多却是这扑朔迷离的生活。望着被病魔折磨得日渐憔悴的母亲,我的鼻子一阵阵揪心地酸痛。母亲从床头摸出一个布包,放到我的手心,一层层打开,露出几颗精致的水果糖。她说:“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,两个月前,你舅舅送给我,我都留给你了”。母亲那双粗糙的手久久地握着我细腻的小手。这小手留着长长指甲,指甲盖上画满了绚丽小花。我久久凝视着母亲,不知不觉两滴滚烫的液体从涂满厚厚睫毛膏的眼睛流出,顺着充满美白霜的脸颊滑向嘴巴。一股咸中带苦的味道沁入心脾。我开始意识到:如今,我已不再满足于那一颗颗廉价的普通水果糖了。
此刻,母亲的表情让我顿悟:人在寻找的过程中,往往丢掉了自己最需要的东西,比如亲情,比如真实!
望着母亲沟壑纵横的脸,我忽然感到一种深深的自责、一种沉沉的内疚。
开始厌倦这份工作,离开了这个曾给我生动和感动的城市。背上行囊,辗转在各大月台,从南到北,从东到西。不再吃那种进口巧克力,开始讨厌那种不分明的味道。
对婚姻有了全新的定位:只要他是个能够满足我吃水果糖的真实男人。其实幸福的味道就像水果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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